炎热的夏天来了,我行走在家乡的田野,找寻自己的足迹。但见禾苗抽穗,丰收在望。不由得想起宋代大诗人苏轼的怀旧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我中学毕业后,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小山村,与大地亲密接触,和农友朝夕相伴。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里,交公粮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作业,至今记忆尤深。
那时,我国农村实行人民公社化,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生产队是最基层的核算单位。我们生产队不足百人,一百多亩大田,人均一亩多。依据上级分派,上交公粮数比村上其他生产队任务重。
“双夏”时节,也就是农村“夏收夏种”时间,要把成熟的早稻收割回来,又要抢季节把晚稻插下去。因而,我们当地农民又叫它“双抢”季节。这个时间段正是七八月份的“三伏天”,酷暑难当,有些时日高温达摄氏40度左右,是农业生产最忙最难熬的日子。
清晨,听到一阵长长的口哨声,随即生产队长在村口高声道:“大家起来上工喽!”社员们一骨碌起床穿衣,来不及梳洗,就拿起农具往田间走去。或拔秧、或割稻,分工有序地找到自己的岗位,干上一两小时,才得以回家吃早饭。
三两碗稀饭下肚,大家又几乎同时来到了田间,继续从事插秧割稻的农活。不一会,天空的太阳高高挂起,稻田里有蚊虫来袭,水田中有蚂蟥来吸血。随着打稻机轰隆隆响起,身强力壮的青年人,挑起一担担满筐的湿稻谷,摊晒到生产队的晒谷场上。
我们生产队长有一句口头禅:养儿要孝娘,种田要交粮。言下之意,农民种田就应该交“皇粮国税”。正午时分,正当大家精疲力尽衣衫湿透走在回家的路上,生产队长又发话了:吃了中饭大家一起去交公粮!
放下饭碗,也不午休,众人又聚集到生产队的仓库里。你一担我一担,排成了挑粮队伍就往集镇上的粮站赶。
有过几年的农村锻炼后,我的脚板长出了老茧,挑粮的时候,喜欢赤着双脚,觉得凉爽方便。走过熟悉的乡间小路,再到火辣辣的公路,到粮站还有两三里远。那时的公路还是砂石路面,往往一辆汽车通过后,扬起的灰尘,几米开外就看不见人影。呼吸着灰尘,光脚踩在滚烫又硌脚的砂石路上,肩挑沉重的稻谷往前奔去……如今回忆起来, 情不自禁为自己点个赞。
几年后,大田分到了一家一户,我家责任田的公粮任务也有几百公斤。
又是一个“双抢”季节到了,农友们大都集中在这段时间交公粮。午饭过后,烈日当空,交公粮的队伍自发地往粮站进发。我家没有平车和独轮车,只能靠双肩轮流挑。有平车的农户,往往要把晒干的稻谷用编织袋装好,堆成小山似的绑在平车上。然后,男人们领头拉车,女人们随后推车。
到了粮站,只等粮站大门开启。一架台秤咕噜噜推出,慢悠悠地走来一个留着长发、刁着卷烟的验粮员,他叫喊道:“大家排好队伍,不然我怎么验收?!”还没等装粮的袋子打开,一柄亮闪闪的钢钎“探子”就对着袋子插进去一转。抽出钢钎带出一些粮食,只见他拨出几粒放进嘴里咬,其余的就撒在了地上,然后判断粮食的干燥程度。有心疼粮食和编织袋的老农,轻轻一声嘀咕,被验粮员听到,立马大声说:“你家的粮食还没有晒干呢,怎么可以交公粮,快拉到边上去晒!”粮站的大院里预备着晒场和风车。
有一天,我家吃中饭晚点。饭后匆匆挑粮赶到粮站时,却发现前面的队伍已经排到了百米开外,而粮站的铁门关得紧紧的。此时,时针指向下午两点。望着汗水淋淋、眼里闪着怒火的农民兄弟,心想,一定要为粮农呼吁。回家后,我写了一篇“请为农民解决卖粮难”的读者来信,投往上级报社。
一星期后,粮站的工作作风变了,不仅早开门晚关门,还在离粮站较远的农村设立了收粮点。据报社后来给我的回信告知,我的那篇“读者来信”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时间到了2006年,国家取消了农业税,种粮再也不用交公粮了,而且粮农还能得到农业补贴。这对于亿万农民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遇到了国富民强的好时代。
交公粮的日子虽已远去,但对于经历过的人,是一种收获,也是一种前行的动力。作者:南丰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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