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风车年代 作者:南丰后人
那天下午,天高云淡,我行走在一条名叫“大垄”的峡谷中,一派田园风光。
在一块靠山面溪的农家门口坪地上,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正在晒谷场弯腰弓背搬扫着稻谷,用力把谷子倒入比人高的风车斗中,然后左手把着风车漏斗的开关,右手均匀地摇着风车。看她头上披着毛巾、汗流满面的模样,我不禁就想起了我的老母亲。记忆之中,父亲大多在大田里劳作;用风车扇稻谷的农事都是母亲完成的。
说起以往农村里风车,如今年轻人恐怕不知道为何物,只能到一些农耕文化展示馆里才能见到。我这里叙述的风车,不是当今流行的荷兰风车,也不是儿童玩耍的纸轮风车,而是指江南农村筛选稻谷、麦子、油菜籽等农作物,分离糠秕瘪粒的风车。这和北方农民利用自然风向——“顶风扬场,顺风簸簸”的方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翻看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那是一本关于农业、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书中就有关于“风车”的记载:“扬郡以风帆数扇,俟风转车,风息则止,此车为救潦,欲去泽水,以便栽种。”书里配起的插图和我们南方的风车差不多。后来,经过改进,风车就成了稻谷“去伪存真”的农具,也是农家传统物件中较为先进的生产工具。
在我刚刚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头几年,村上还是以生产队为基本单位的集体化劳动。大田的水稻收割后挑到生产队晒场,需要晒干,然后保质保量进仓库保管。在这过程中,要把稻谷中的秕子杂物清除,就得用上风车。杂物扬尽后,留下饱满干燥的稻谷。因而,生产队的粮库保管员是一个重要的岗位,必须是责任心强、又善于使用风车的好手。到了农忙时节,除了保管员用风车外,生产队长还会专门安排几位扇风车能手帮忙,以确保稻谷干干净净地颗粒归仓。我当年还是生产队的一名小会计,在风车的身旁,看着保管员将扬净的稻谷一担担称重报数,然后登记造册入库。
几年之后,大田分到一家一户,我家用风车扇谷子的活计都由母亲和姐姐来承担。
记得一个夏日的午后,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父亲对我说,谚语说得好——“天有城堡云,地上雷雨临”,可能要下雨了,你就在家里帮助你妈收谷吧。我从竹垫里一簸箕一簸箕把稻谷倒入风车内,但见母亲摇动把手,拨动开关,经过风轮的风力,将稻谷、杂物一分为二。饱满的谷子流到口子下方对接的箩筐里,秕子、杂物随着转动的风力吹出车厢外。箩筐里谷子满了,凑好一担挑回家里。很快,家中的粮仓就满到半仓了。终于赶在大雨来临之前,完成了扇谷收谷的任务。
说到老家的风车,那是农家的一件大农具,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能力置办的。一方面,制作的费用昂贵,对于刚刚解决了温饱的家庭来说可望不可及;另一方面,打造风车的能工巧匠也很难找。在我的印象中,还没有见到过当地木匠在打造风车的。因而,我家要用到风车时,就到邻居家里去借。有好几次,我都想亲手摇着风车扇谷,母亲就会说,还是我来吧,别把人家风车搞坏掉。只有扇谷完工的时候,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地摇几下玩玩。
后来,我外出参加工作,父母亲年岁也大了,我家的责任田承包给了邻居种植。从此,风车离我渐行渐远。
然而,每每走进乡村,或走进一些农耕展览馆,我都会寻寻觅觅是否有风车存在。每当看到古董似的风车,就上前摸摸风车,摇摇滚轴扇柄,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青葱的岁月。我还特别留意风车上斑驳陆离的文字,它们大多写有“存实去浮”“川流不息”“激浊扬清”“积玉堆金”等等古朴的书法大字,既展示风车的作用,又体现农人的期盼。在风车下方依稀可见“某某生产队置办”“某某人置办”“某某年月日”的落款,已然是不可多得的文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车已被现代的机械化所替代。然而,传统的风车,在那特殊年代所作出的贡献却常常被老农记起,那凝聚着中华民族的勤劳智慧和工匠精神也被代代相传,成为国人挥之不去的乡愁,也是值得我们怀念并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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