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待乐而传播，诗因乐而升华：比文字更早的诗歌传唱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卫视在播红楼梦，主题曲响起，奶奶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唱。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十一二岁时就因忙碌农活而告别了学业，却能完整唱出曹雪芹所作《红楼梦》中《枉凝眉》一词。，多数秦腔剧目也能大段大段地唱。我问她那些和白话相比难免艰深晦涩的唱词她如何不依靠文字而记住，她呵呵一笑，说：“用耳朵，用心，用感情。”短短八个字，却给了我迎头一击。

不知何时起，视觉已经成为了我们接受信息的最主要方式，而处于视觉荫蔽之下，传承数千年的文字，也成为了我们获取知识最直接、最简易的渠道，甚至部分覆盖了听觉、触觉、嗅觉等其他感官：古老的香樟树所散发出的香气，和至亲之人亲密的拥抱，以及诗之格律的悦耳和铜锣声中的汹涌人潮，这所有美的一切带给我们的感受，我们之中越来越多的人都将之寄托于阅读。

事实上，即使是最早的诗歌，也并非以文字形式存在于世，而是通过歌唱来传颂，而后，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加工和记录，成为享誉世界的名著。《诗经》和《荷马史诗》等莫非如是，其中，印度最古老的诗歌《罗摩衍那》，就在诵唱以传承的过程中，逐渐衍生出孙悟空等一行人西游的故事。据说，佛家所谓“一万八千颂”指的就是一万八千个咏唱的声音。

如上，佛，以颂声入定，古人则借助歌声传递故事，传达思想，抒发感情。他们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唱“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这些以溢出的情绪为创作原力的普通人，大部分并没有接受过教育，他们在划船、纺织、采桑、种田时随口唱出的曲和词，反而因为作者的“不识一字”，而脱离了语言的约束，完成了语言的韵律化转变，并实现了汉语系统语言的基本结构由单音节向双音节的转变——“虎”、“鼠”等到“老虎”、“老鼠”等的转变。

语言，并不应该等同于文字，语言所能触碰的创作力和潜力的边界，也并不应该被认为仅仅取决于文字被开发和组合的方式。

“诗待乐而传播，诗因乐而升华”，近百年来，新诗在现代社会生活中所遭遇的危机愈来愈大，从“新诗没有读者”到“诗在死亡面前苟延残喘”，各种说法不断见诸报刊与论坛，而不止是诗，古典小说的阅读也越来越像读者标榜自己的一种方式，而没有了以前说书人抑扬顿挫边唱边说的聆听趣味。

或许，我们可以借鉴前人的智慧，重新审视语言的多样性和表达方式的丰富性。无论是通过音乐、歌唱、朗诵还是口头传颂，让我们超越文字的限制，用情感和声音去创作和传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