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故园遍地是乡愁

文/毛晓春

     和建功兄的精细严谨比起来 ，我是属于疏懒率性的人。他作为一名教师，是严谨负责的，写文章是优雅而又细腻的。讲坛上的他谦谦君子般给学生娓娓道来，而在文章里，他又心细如发，如矜持的少女般如醉如痴诉说着心里不尽的如絮乡愁。建功兄把他厚厚的文稿《跑远的乡村》发给我希望我给他写几句话。这在我心里一放就是两三年，我一直像心病一样搁着这件事，怎样才能写几句话不负朋友所托呢？其实，金钱的债只要你有钱说还清就能还清的，而这种朋友殷切的嘱托，就像心里的一把火，折磨着你时时难安。这也就是物质虽然是人所必须的，但永远却和这种生命情感的责任所无法比拟的吧。

     我的故乡新阳镇，镇子虽然不大，常住人口仅区区三四万人，但在边陲西部，却是名镇。自从我记事起，老辈们只要给外人提起新阳镇的古名沿河城，眼神里就充满了自豪和自信，总是用方言说，敖是有文化的。“敖”在新阳镇人的方言话语里成了自我自信的标识。新阳镇是陇上名镇，虽然坐落在西部陇上这偏僻的丘陵盆地中，但是，从古到今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无论是老辈还是后生，都充满着这种地域优越的自豪和自信。民国时期曾在蒋介石手下任过中将、后来起义做过民革甘肃省副主任的王治岐将军，都曾以我们当地的凤凰山为心灵依托，自豪地给自己起个“凤山”的字号。即使在北大的百年讲堂上，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一提起家乡新阳镇，也是精气神十足，话语里充满着激情和自信。说新阳镇别看是在偏远的大西北，边陲小镇，也是文风很厚，文化底蕴很深厚的地方。

     有时候我不禁想，从古到今，新阳镇人从心底悠然升起的这种地域文化自豪和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从镇往西，不到二十公里就是置县早达两千多年，被誉为华夏第一县的甘谷县，在《三国演义》里被描写地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神乎其能的诸葛亮，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名将姜维的故里就这甘谷县。往东不到十里就是被誉为人祖伏羲画卦肇启人类文明的卦台山，伏羲一画开天开启了中华民族八千年的人类文明。

但是在新阳镇人心里，即使你是堂堂一大县——甘谷县的人，总觉得甘谷人说话有点土，因为在甘谷人说话的方言里，一张口说“我的”方言便是“曹歹”，说什么东西是你的就是“牛歹”，因此，说你的什么什么，便是说“曹歹”什么什么。而我们新阳镇人说我的是“敖的”，说这地方方言便是说“自角角（jiao）”，从这语言上来新阳镇人老觉得甘谷竟然比我们还要说话“土”。说三阳川人嘴唇薄，能说会道，用当地土话就是“薄板板嘴”，这种贫穷时代的文字调侃，也从另外证明着新阳镇人心里的地域自信和文化自信。 虽然这种文化自信有些眼光狭隘甚至自满地过了限。

     建功兄所出生的村子就是在新阳镇人心里有“规矩”、有文化底蕴的胡家大庄，如今这个村子已被国家命名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西部古村落、古建筑的标志性村落。至今，如果你走进这座垂柳依依，古庙香烟缭绕，古宅建筑斑驳陆离的村庄，也能感受到文风的深厚和历史的厚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这种深厚的历史文化环境，培养了建功兄深厚的文化素养和文字功底。建功兄文字创作的素材离不开他这种深厚的故土情结。正如他在这些篇幅文章的后记里所说的，“我一直写着熟悉的人和事，守望着这片热土，逐渐对文学有了些认识。我心目里的田园不是田园牧歌式的，不是都市人面对快节奏的生活，产生了浮躁和压力，所向往的灵魂的栖息地。我心里的田园，是我几十年来生活的故园，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是干渴的，忙碌起来就紧张的，歇下就浑身疼痛的，有更多的忧伤和痛苦。因为我目睹了父辈们和自然的斗争，对生活的诸多无奈，因而，我想尽力描绘出田园的伤痛，过去的，和现在的。同时，我想尽力写得有些质感，有劲道，不要甜腻，不要套话，最好带着思想的锋芒，尽管可能粗粝”。

     他的每篇文章都是一个心路历程的小故事，多篇作品汇集起来，就是一幅西北乡村生活的历史画卷。从历史到当今，从童年到现在。他的散文笔法不是叙事式的记录平铺直叙，每篇作品都像写小说一样描绘出一个故事画面。他的文章是从心里“绘画”出来的。就像一位少女细腻画出的工笔画。儿时的数学老师历史知识的丰富，语言幽默的风趣，在他笔下描绘的妙趣横生。童年的趣事被他细腻的笔法勾画得活灵活现，凤凰山在他笔下显得庄严神圣，风脉深厚。晒书的小事在他笔下仪式感隆重。他用诗化的语言倾诉着心里浓浓的乡愁和这块土地留给他的心里印痕。

     这世界上有许多事就是这么奇怪，业余人往往干着专业的事。盖楼的则不坐楼，握笔的却指挥着能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建功兄只是小镇上一位普通中学的老师，看他的文章，怎能不觉得是大家的手笔。从古到今，建功兄也许是受了圣人圣言对读书人的教诲，这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尽的是一位读书人，一位君子的责任和义务。如椽之笔，诉说着心中的块垒。看着厚厚的满卷文稿，相信建功兄是心中无悔的，因为他宝贵的时光都给了这无崖的知识。

     著名诗人歌德有句名言“人要每天每日去争取生活与自由，才配享受自由与生活”。建功兄正是这样做的，也许这是他坦然的地方吧。

2022年3月